霍乱:章八
章八:问题
“女人们对问题中隐含的意思比对问题本身想得更多。”
问题为什么说不出口,很多时候是因为答案已经心中有数。
哪怕心中有数的答案从来是自说自话的臆想。
八神太一的青春时代,很多时间只是看着前排的武之内空自以为是。
然后有一次,那个背影转了过来。
“对了,上次你和大和是在说什么?”
“那个啊,因为答应了要保密。”
你看,问出口了又能怎样。自说自话何尝不是一种抛弃后的应激反应。八神自嘲地这么想。
空却只是从先前的对话中抽离出片刻,像是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让他不知作何回应。
“那小子怎么跟小女生一样。”
“每个人都会有吧,太一还不是一样。”
“我可没说‘保密’这样的话。”
“有遇到芽心,不也没告诉我们吗?”
“你们之后不都知道了,再说只是碰巧遇到了而已。”
“不管怎样,你也没打算告诉我们吧。”
<你会在意吗?>
他下意识想呛空,突然又觉得自己的话和对方对另一个人维护放在一起也未免太过可悲,一时也没别的话说,所以就只是沉默着。
“国文怎样了呢?”
“被西岛逼着借了一堆书,总之先看了再说吧。”
他想起空刚才的话,于是又添了一句,“那个时候,也遇到了望月。”
“她有做图书管理员吧,听美美说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感到空有些忧伤。这不是他迟钝,其实不管是当时,还是以后回想,八神都不大敢把空的反应归类为任何与“嫉妒”搭边的情绪,挺无厘头的吧。况且,要不是之前的铺垫,他真的觉得这样的偶遇没有什么。已经记不清那个时候空的表情了,大概有一段很长的空白,应该话题就这样结束了,以后,很多对话都像这样戛然而止。
突然地。
“太一,要不要之后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好…好啊”
那么严肃吗?几乎一字一顿的语气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太一”
“嗯”
从背影中当然读不出神色。耳后整齐的发丝又被捋了一遍,这是她紧张时的动作。八神知道他只能等待。她以前很少在自己面前紧张。
窗外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好像吞没了一句低语,他皱了皱眉发问。
“我是说,一起加油吧。”
特别的大声在掩盖一些窘迫和慌张,他有些在意没听到的话。
空的身影从背后看似乎比印象中还要瘦小,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不再是自己敢大力传球过去的前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越来越习惯把她护在身后,但更多情况下,八神只是远远地看着。因为哪怕像现在这样看着,也猜不透空在思考什么。
所以说他并不喜欢回忆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多的客套,越来越频繁的冷场。
但是像这样。他慢慢俯下身,曲着手臂趴在桌上,稍微侧目就能看到垂在白色衬衣上的发梢。这样不多不少,躲在空的身后,哪怕没有人说话,只有窗外蝉的嘈杂和永远辨别不清的录音,居然也有一种安心感。
他想到,一起自习的事,觉得有些期待起来。
入秋之后的天气仍然凉不下来,清早就升腾的热气让人有些烦躁。
“我帮你多加的饭团,要记得带,晚上自习还可以填肚子,空酱的也在这里。另外天气还热,你记得尽量放在阴凉的地方,不然会坏。你听到了没啊!”
“我知道了啦!”
八神太太显然对儿子睡眼朦胧的样子极不满意,虽然这里,一面努力咀嚼着早饭,一面把领带套上脖子,顺道还要眯着眼睛补两秒觉的太一觉得自己能分神打着哈欠回应已经是莫大的本事了。
“对了!还有一个小姑娘也在图书馆是吗?那我是不是还做得有点少?”
“哎呀,妈!”
他对着一转身又窜入厨房的母亲,揉了揉本就杂草一样的头发,只觉得头晕得很。
“妈!我不是去卖饭团,再说图书馆也不让带那么多吃的。”
“你每次有什么事都这不要那不要,到最后还不是都用阿空的,就仗着人家女孩子细心,也不嫌丢脸!”
母亲的指节敲得脑袋嗡嗡作响,话也堵得他无地自容。好在东西也收拾好了,就急匆匆溜之大吉。
“肯定是天气的缘故,裕子女士最近脾气越来越糟糕了。”
图书馆是不吝啬冷气的地方,让人的心情总算放松起来。
“阿姨也没说错什么啊,而且饭团还是一如既往好吃。”
“我也没有什么都要你准备吧,以前便当不都是我分给你的吗?”
他嘟囔着,把小时候救助跟母亲闹翻的空的旧账也翻出来。
“照这么说,我的咖啡你是不用了是吧。”
“不,不。是我说错了。”
刚才还硬气着的太一,一下子就求饶起来。
图书馆带不了敞口的水,幸好空准备了保温杯装着的咖啡。
“没你还真活不了。”
“神经。”
他没心没肺地笑,倒惹得空久违地爆起粗口。太一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说这样口无遮拦的玩笑了,小时候为了骗她的吃食也常常说什么“很想得到空的爱心”“空长大了一定为是很好的妻子”大概就是裕子说的不要脸吧。
太一看着红着脸皱着眉的空觉得比什么处处周到的贤妻良母可爱的多。其实他一直想说,要她少细心一点,少准备一点,说不定就可以多依赖他一点。
“太一!别发呆了。”
“哦”
看到递过来的数学卷子,就顺手地把国文考卷交换过去。
他们不是第一次在一起自习了,从小学,初中很长一段时间就是一个国文偏,一个数理偏,所以很自然地凑在一起互救。因为彼此都掂过斤两,不管多差劲的试题也不会尴尬。
空会把对应的书本内容标注在试卷上,他也会把详细的解题过程写下来,大多数情况下甚至不需要过多地交流,就可以很顺畅地了解信息。
“不过啊,你要谢我的绝对不只是咖啡而已。”
眼前的是她常用的笔记本,太一疑惑地抬头。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吗?打开看到的是写得工工整整的摘抄。
“你记的?”
“嗯!你知道大和会写歌词,他的作文也常被老师表扬吧,我特地跟他取了经的。而且挑了百搭但冷门的语句,直接背了都很好用……”
不管是前面的举动还是后面的解释都吓了他一跳啊,八神仍然低着头。
“只要背下来,还是挑了连看懂都不需要的句子嘛…”
“太一?”
她一定没从自己的回话里找到期待的喜悦。
“阿空”
“我的国文真的那么差劲啊。”
明明尽量用半开玩笑的口气,好像不经意的自嘲,真正听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怜得很。
可八神太一是真的想问问她,真的觉得这是为他好吗?
“太一,这…这也没什么啊,大家都是朋友,只要能对成绩有帮助……”
“沦落到背同学作文的地步,可能都没救了,你是这么觉得的吧。”
“明明是你之前那么着急国文成绩……”
“所以都没救了仍然这么费心,整理得这么全面还真不容易。”
“老师也说过可以学习同学的文章,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东西!”
“你也像裕子女士一样觉得我很丢人吧,真是合格的母亲,武之内同学…”
“八神太一!”
他知道她不会再说什么了,要是在外面,可能会被狠狠踢一脚,然后转身就走,一周都不会有交流也不奇怪。现在却只是无言。
就是这样,还是觉得窒息。
八神塞上耳机,一来一往的对话都像吵架一般惹嫌。
几乎是踩着痛点说的话,得到这样的反应也是活该。
熟人吵架就会这样。平常当做雷区避开的都成了大做文章的地方,很混蛋吧。可是他就是气得咬牙切齿,气她明明该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居然毫不知情地践踏了他的自尊。
他该质问:武之内空到底把八神太一当做什么?
但毕竟没有立场,也没必要听到不痛不痒的回答,自找罪受。
有一天,他们两个居然会连一起安静地坐着都变成难以忍受的事,不是很可笑吗?
“来,辛苦了!”
隔着耳机,朦朦胧胧的声响。
“呀芽心,才想说都没看到你,不然早该打招呼了。”
“没有关系,本来我也是这个点的轮班。”
就算是生气的时候,仍然这么周到。太一听到空的寒暄,才慢悠悠地从桌上放着的蛋糕,看到已经站在桌边的望月。
“晚上好啊,八神君。”
“啊,晚上好。”
女孩子得体地问好,他才后知后觉地把耳机摘下来。
“不过这个……”
“因为现在人比较少,老师也不会管的很严。”
“居然已经是这个点了。”
他环顾四周,果然只有稀稀两两昏昏欲睡的人,难怪他们那么大动静也没讨人骂。
“芽心也坐吧,工作辛苦了”
拿着勺子刚吃了一口蛋糕的八神不用抬头也知道空嫌弃他不客气的表情。
“对了。”
“这个,要吃吗?”
空的眼神有些诧异,或者说是有点失落,不明白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的奇怪。可是明明是她嫌自己不懂得感谢什么的不是吗?而且本来就是分着吃的饭团而已。八神太一觉得这只是连得体都算不上的社交。他对好友的反应更是莫名恼火。
“好啊,多谢。”
“虽然不如蛋糕这么新鲜了。”
“其实我一直很喜欢日式的食物,也很久没吃了。”
“那就好了。”
结果是三个人一起回去的,就是这样,两个人几乎没有搭话。望月用走的,他们就推着单车。他想起光之前说的空改骑单车的事,想到了,却没深究,不知是因为一天辛劳还是吵架的缘故,就是累得不愿意相信什么特殊原因了。
所以只是往熟悉的方向走,一直到分岔的路口。他和望月是一个方向,空就自然地停下来道别。寻常的客套。
“其实下次可以和大和一起吃中饭算了,反正你也要把便当带给他嘛。”
总之,这么说了。天太暗了,空的眼睛掩藏在夜色中,不过平常,他也读不出什么就是了。记得是很久的寂静,可能吓到她了,这么突兀的话,望月也一头雾水吧,虽然就是他破罐子破摔的耍赖。
“你知道我是怎么写了那本摘抄的吗?”
“什么?”
没想到是更没头没脑的问题…
“你不说了吗?问大和要的……”
“啊…也是…”
然后,她笑了。
“是啊。”
没有对他的提议赞同或是反对。
她笑了。
后来八神想,要是他那个时候懂了她在笑什么,是不是事情就简单很多。不过早早就能懂武之内空的八神太一,恐怕也不会沦落到后来的地步。
书者有言:就是,久违的更新了!非常想写一些冲突,长篇的东西真的好难,有努力地埋一些伏笔,希望写到后面时还能记得吧(笑)
总之会尽力写下去的!
有缘看到的朋友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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